音乐/Buddy Holly
吃过马走走的饭,我有了一个想法,我应该在北京开一家饭馆,就在我家厨房。
这个饭馆只有一位大厨,一位指定客人,那位指定客人就是我。马走走做饭收钱,我吃饭我买单。
我家卧室可以开一家客栈,床位免费,空调、被子收费。我应该把卧室的被子和空调遥控器收起来,想睡觉可以,有本事干睡,想要盖被子吹空调得交钱,租被子一晚上5块,吹空调15块。
客厅也是我的,客厅开酒吧,客人也可以喝咖啡馆,只能由本人提供服务,想喝什么你跟我说,一定会乱收费的。青柠朗姆酒一杯100,速溶咖啡30,白开水10块,东西想放冰箱得交冷藏费。
浴室也不能荒废啊,浴室也要经营起来,小的5毛,大的1块,所有纸巾都要从我这里购买,领了纸巾才能进浴室蹲马桶,不然不给开马桶盖,马桶盖上锁。洗澡收7块,跟北京澡堂子一个价格,童叟无欺。
我说:马走走,这样公道吧,我们以后都不用抢卧室了啊,让给你,忍个三五年我都能在北京买房了啊。
马走走说我是奸商。
我说:我是商人,你别奸商就行。
污了她一脸。
马走走开始快速盘算起来,她说:行,从现在开始你的厨房外包给我了,本人拥有你的的独家喂食权,包括但不限于早餐、午餐、晚餐、夜宵、饭后甜点等。本人拥有所有菜品的独家定价权,乙方不得有异议。说你呢,你就是那个乙方。契约有效期内乙方不得擅自在任何第三方机构购或个人购买食物,如有第三方免费投食,需以书面形式通知甲方,也就是我,得到甲方同意后方可食用。知道了吗,你中午工作餐也得吃我给你做的便当。对了,再加一条,做多少吃多少买多少,乙方不可以出现挑食吃霸王餐等违规行为,否则需在三个工作日内向甲方赔偿精神损失费,以三倍食物价格计算。以上如无异议,我们可以签协议了。
我想了想,这样不对啊,这样非让她玩死不可。
我说:有异议。
马走走:园总请说。
我说:我要申请私人定制,我愿意支付高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但是所有菜品的采购和烹饪必须在前一天晚上经过本人同意,协商好价格和食物数量后定多少做多少吃多少。
马走走说:你啊,爱吃不吃。
我说:马走走同志,你的协议极不平等,态度极不端正,我们再商量商量,互利互惠才能长远合作啊,马走走同志。
马走走:不商量,不更改,就是这么霸气,有异议忍着,无异议本饭馆先试运营三天,不行拉倒。
马走走冲我做了一个鬼脸,我让她萌到了,鬼迷心窍答应了她。
这样,我们就都是有事业的人了。马走走是高级私人饭馆的老板,我则身兼客栈老板、调酒师、咖啡师和厕所收费员。
挣不挣钱不重要,是吧,重要的是做一个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人在一起生活。
可以说我的本职工作已经不再是我内心的主业了,我更想回家做一个“房东”。我从小就想做一个真正的房东,要是我有一套房子可以出租该多好,我把房子租出去,让那些白领困在一个小空间里生活,自己到处旅行。这样想的话,生活一下子就被分开来了,分成了理想和上班,所以你的老板要是跟你聊理想,你就可以告诉他:不要跟我聊理想,我上班就是为了不上班。
这样回答你就亮了啊,你要做一个真实的人,不可以说谎,你说谎最先欺骗的人就是你自己。曾经有一个人事经理问我,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啊?
我说:你们公司闲啊,看起来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挣钱,来你们公司上班我就可以全身心做艺术家了啊!
人事经理说她很忙的,我不信,她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不让我通过面试。你看,这个人事经理就是在欺骗自己了,她不让我通过面试,她就得重新再面试别的应聘者,这样可以让她看起来很忙,可是她的内心却是空的,因为她一直在等待,啊,等待,无尽的等待。
不吹牛的说,以上从挣钱不重要开始都是我瞎说的。我为什么可以这样任性呢,因为好玩啊,难道好玩不重要吗?人生和小说一样,有时候活的就是一点意思,不用太多的意义。可是从完整的人生来说,不能只是意思一下。这句不瞎说,正经脸。
马走走在北京,住在我家,可是我的时间不都是给她的,我有大量的时间要工作。即使我下班了,跟马走走在一起,我也有很多时间是活在脑子里,我要想事情,我有一个私人的精神空间。不同以往的是,我开始跟一个除我以外的人有了公共食物和住处。不吹牛的说,只要做饭的人厨艺够好,中午吃便当是一样很幸福的事情。
在一个有马走走便当的工作日,我跟老板出去见客,他让我坐公交车。我忘了哪一路了,反正是去高碑店的某个地方,传媒大学边上,啊,他让我坐公交车,多么的残忍。先坐班车,两个小时过去了,再坐公交车。在车上他跟我说:园子我们好好干,我这个人对员工很慷慨的,未来我们公司一定可以做大。
我能信吗,我一脸生无所恋。他在公交车上跟我聊十几亿的人生理想,坐在老弱病残专区跟我聊十几亿的人生理想,我站在公交车上感觉整个人都在晃,这个北京的人可能想钱都想疯了。他是外地人,我是说整个北京的人可能想钱都想疯了。老板他跟人合租,他跟老婆女儿一起住主卧,他合伙人住次卧。家住通州,地铁出行,每个工作日花在路上的时间是4个小时,是的4个小时,都快要超过我一个下午的工作时间了。上班通勤都快不了,创业能快吗?一年估值15个亿,笑死人了,这个北京的人一定是疯了。想想他的老婆和孩子住合租房,我想指望他挣三千万,我一定也是疯了。
他跟我说好好干,我说:人不能总聊理想,要先聊保障,我的工资先给我保障了,我们再聊致富的事。
他说:工资下个月就发了,放心,我承诺你的东西一定会给。
在他说这句话的前几天,公司出了一个管理层薪资上限规定,我的工资让人砍了5千块,股权少了一半,虽然我拿的是上限后的顶薪,工资跟老板一样,可是我很不爽,约定好的事情不能说变就变。看得出来他们对一年内估值超过15亿的理想很有自信,整天跟我聊创业精神。
我想说:人不能总聊做人的上限,什么品质、精神、理想,要多聊一些做人的下限,譬如遵守契约、履行诺言。
其实,我用膝盖去思考也能想到此人不值得信任,他坑我是早晚的事情,再不用多久他一定会坑死我。我之所以去他那上班,完全是无奈之举,毕竟我要吃饭要交房租,我完全不信他说的15亿,我只关心每个月的那点工资。有点钱先在北京活下去,或者说,我还不想走。
树叶在春天冒尖,落叶在秋天落下,万物有序,自然有法。
夏天呢,夏天要用来开花。
生要如夏花,冬眠死去,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我从不怀疑我能遇见一个我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喜欢我。我只是不敢确信真到了那一天我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和自信去说爱情。遇见你最喜欢人的时候若是你最邋遢潦倒的时候,想不想见都是一个问题,更别说是厮守爱情。
7月23号,我一个人走在鼓楼东大街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位作家说的存在感以及孤独,她说我“存在感”的缺失是因为我脱离了自己的领域。我想用一锅鲍鱼干贝蟹粥去治愈我的孤独,用吃饱饭的事实去证明存在感,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啊,我不孤独啊。肚子很饱,很有存在感。可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是像她一样写作,在思考中生活。
走在鼓楼东大街的路上,我有一个想法,去吃螃蟹粥的时候如果需要排队等号,我就坐当晚8点的飞机离开北京。我8月6号房子正好到期,剩下的15天凑个整数,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要是喝粥需要排队,我就认为是上帝的安排,我就离开北京。
谁能知道,我那天会去吃炸酱面,跟马走走一起。至今我也不知道7月23号的潮汕砂锅粥要不要排队。那天下午遇见了马走走,我心想走什么走,晚上找她跳舞去,明天再走。晚上马走走说要去我家睡觉,我说好啊,心想走什么走,明天晚点起床,马走走离开我再走。隔天马走走说要我跟她出去玩, 我心想走什么走,去当代moma怀念一下,马走走回家我再走……然后就是先不走,再见一下马走走我就走,后来是房子到期后我再走吧。
我跟马走走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在脑子里想事情,可能跟她在一起的一秒,我能想起某年某日做了同样事情的一整天更多。会想到那时候跟谁在一起,后来跟这个人是绝交了还是深交了,我们是否有过不愉快,如果有过愉快,这些不愉快会不会在马走走身上发生,如何避免?那时候的我是怎样的,那时候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正确吗,现在我能不能做的更好?在那些人的身上是否可以看到马走走的影子,或者以前的人和事对现在产生了什么影响,马走走跟他们是怎样一个比较……以前的事,也会影响现在的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会想好多,我是一个整天都在思考的人。不是说我不喜欢她心不在焉,恰恰相反我很专注的在思考。思考是所有负责任的人都会做的事。也不是我做作,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思考人生,想什么生命和存在的意义。
我想我是幸福的,相比大多数人形式主义的爱情,跟自己的配偶生活了一辈子,对对方却一无所知。或许,他们活了一辈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吧。一个人对存在从未有过思考,想想都可怕。他叫候师傅,修车的候师傅。她叫陈木莲,保洁员陈木莲,她女儿也会是陈木莲。可怕,我不想这样。除了生存以外,有些事是我不可辜负的,而我活着也不只是想要活下去,我恰恰是为了那些不可辜负的事情在培育一个土壤,如果活着只是活下去我活成千年王八又能怎样。人是生而失去的生物,从一个0到一个0,中间毫无生活迹象,只是来人间吃了一些米,传递了一下基因,生产了一些垃圾,完成别人给自己定下的任务后便撒手人寰。天,这不是我想要的。尽管我现在不能确定我生命所有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在探索,我一直在路上,在我找到人生终极归途之前,我不想做一头拉磨的驴,一直在原地打转、疲于奔命。我不信奉所谓的有朝一日翻身,什么是翻身,翻身又能怎样,要是定位错了,做什么都是徒劳。再说了,所谓“稳定”的社会,就是让贫困者更贫困,让富有者更富有。没什么是比夺取一个人全部,只给他少许面包和一个临时住所,支配他所有时间在劳动上更让一个社会稳定的了。
要是你的老板让你写PPT,你千万不要以为他是让你写方案,他是在训练你的虚构写作能力。
2016年7月29日,周五,我坐在咖啡馆写了一个下午的方案,内容大概是视频节目方案以及广告刊例,要是真有人想买,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卖的,真有点虚构写作的味道。
我一直写到晚上9点,在咖啡馆闻到了意面的味道,喔,吃饭时间到了啊。理论上马走走是做好饭了啊,可能饭都凉了,她都不催一下。仔细一想,我就会意了,下午我有跟马走走说我在咖啡馆写方案。一个20岁的女人有如此高的情商,我开始有点佩服马走走了。马走走显然是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打扰一个在烧脑工作的男人,那样做的危险性不低于你用木棍去驱赶两只正在交配的狗,哪怕我忘记了吃饭,饭菜都凉了,马走走都不会催我。她这么懂事,我想到她做的饭菜可能都已经冷了,或者她会不会在安静等我吃饭,已无心再工作,反正方案都写完了,我只想回家。我用最早的速度回到家,看见马走走在沙发上睡着了,客厅的桌子上是她做的饭菜。
这样的场景,只在小时候见过我妈等我回家等睡着了,边上是她织一半的毛衣。两者的区别是,我妈醒了就会用她织毛衣的工具抽我,马走走醒了可能会吻我。我本来想走过去轻轻吻她一下,想想,应该让她多睡一会,周五的晚上,她睡好觉了,我可以安心带她出去疯。
我用最轻的动作,轻到喘气都能听见声音,要把饭菜拿去波炉加热。
马走走忽然醒了,她说:啊,你回来啦。
我说:你再睡一会,我去热菜,我有吵到你吗?
马走走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睡着啦……那个你不用加热,我八点半才做的饭。看你半天不吱声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加班,你吃吧,我去洗澡了……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困呢,肯定是太闲了,我还把你的房间地板给清扫了一遍,看了半本书,好困啊!
她打着哈欠走进卧室,我看着她,她的背影像极了我堂姐刚结婚那会,从一个小孩变成了一个房子的主人。
我坐在桌子上喝汤,那一刻,我一样不确定我生命所有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在女作家所说的存在感外,我又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个世间唯有年轻的爱不可辜负。我可不想多年以后我眼花耳聋了再跟晚辈说:要是当年我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多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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