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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人案例』Ⅰ 个案史摘录 2

  • 2019-03-30 00:18:28

  •   (C)巨大的强迫恐惧

     

       “我今天想先说说一些经验,那是让我来找你的直接原因。时间是8月,在××的演习当中。我以前因为各种强迫思考而受苦,并折磨自己,但这些情况在演习中迅速消退。我急着要让一般军官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只可以学得很多,也能承受许多。有一天我们的短程行军从××出发,在一次驻扎中我把夹鼻眼镜弄丢了,虽然我可以轻易地找到,但因为不想耽搁部队出发,所以我没有这么做。不过我打电报给我在维也纳的配镜师,请他将另一副眼镜寄到下一个驻防区。那次驻扎中我坐在两位军官中间,其中一位是有着捷克名字的上尉,后来他对我变得相当重要。①我有点怕他,因为他显然性好残酷。我不是说他是个坏人,但是在军官食堂里他一再替采用体罚辩护,我逼不得已尖锐地反对他的论调。好,在这次驻扎中我们聊起来,那个上尉告诉我,他曾读到在东方有一种特别骇人听闻的处罚……”

     

        说到这里病人忽然停止,从沙发上起身,请求我让他跳过对细节的详述。我向他保证我自己对残酷并没什么癖好,当然更没有折磨他的欲望,但我本来就无法给予他一些超过我能力的东西。他刚刚好比是请求我摘下月亮给他。克服阻抗乃是治疗的法则,没有任何因素可以将之搁置。(在这个小时的开始,当他对我提起若要他叙述这个经验,他的内在有许多因素必须要克服时,我已经对他解释过“阻抗”的概念。)我继续说,然而我会竭尽所能,去推测他给我的任何线索的完整意义。也许他想到的是钉剌之类的刑罚?——“不,不是那个……犯人被绑起来……”——他的表达如此含糊,使我无法立即猜出是以什么姿势被绑——“……把一个茶壶开口朝下地放在他的臀部上……把一些老鼠放进去……然后它们……”——他再度站起来,显示出极度惊恐和抗拒的迹象——“……钻入……”——“钻入他的肛门”,我帮他说出来。【①译者注:此处英文为to be of no small importance to me,乃典型英国人的委婉说法,一种有节制的表达(understatement),而德文原版中为直接之语法,中译采用之。】

     

        在他述说故事的这些重要时刻,他显露出某种奇怪的、混合的表情。我只能将之诠释为他对自己从未察觉到的愉悦感到惊恐。他非常困难地继续说道:“当时我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这刑罚正发生在一位我所钟爱的人身上。”②在回答一个直接的问题时,他说不是他本人执行那个处罚,那处罚的执行仿佛不牵涉任何人。经过我的敦促之后,我才了解与他的“念头”有关的那个亲密的人,就是他所仰慕的淑女。【②他说“念头”——更强烈、更显著的字眼如“愿望”或“恐惧”,明显地被删除了。不幸地,我无法重现他所有话语中奇特的不确定性。】

     

        他打断所说的故事,以便向我保证这些想法对他而言是全然格格不入、让人厌恶的,他也告诉我接连的一切,以非比寻常的极快速度在他的内心浮现。有一种“制裁”(sanction)总会与此念头同时出现,也就是他为了避免此幻想实现而不得不采行的防卫措施。他继续说道,当上尉说出这种可怕的处罚,而且这些可怕的念头进入他的脑海时,他就会使用其惯用的公式(心里想着“但是”且伴随拒绝的姿态,加上一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此就成功地挡掉它们两者。

     

        他说“两者”使我大吃一惊,无疑地也让读者大惑不解。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只听到一个念头——对淑女所进行的鼠刑。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同时也会有第二个念头,亦即处罚也被用来对付他父亲。由于他父亲已经过世多年,这种强迫恐惧比起前者来得更加荒谬,也因此这恐惧企图逃脱、不被承认的时间就更久一些了。

     

        他继续说道.那天晚上那名上尉递给他一个寄来的包裹,并说:“A中尉③已经帮你付了钱,④你一定要还他。”包裹里是他先前打电报订制的夹鼻眼镜。然而,在那一瞬间,又有一个“制裁”在他内心形成,亦即他不应该还钱,不然的话它就会发生(即关于老鼠的幻想会发生在他父亲和那位淑女身上)。紧接着依照他所熟悉的一种程序,为了对抗这个制裁,一个命令立即以誓言的形式浮现:“你一定要把3.80克朗还给A中尉。”他几近大声地对自己这么说。【③名字在此处并不重要。④此处提及的钱是新夹鼻眼镜的费用。在奥地利有一种“送达后付现”的系统,经由邮局运作。】

     

        两天后演习结束。他将所有空档花在努力要把刚才提及的那些钱还给A中尉上;但一连串明显属于外在性质的困难发生了,阻碍了整个过程。首先他试着拜托另一位要去邮局的军官付钱,但是当这位军官又带着钱回来,说他在那里没碰到A中尉时,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因为这个完成誓言的办法并无法满足他,原因是这个办法与誓言的措辞不符,这措辞为:“你一定要把钱还给A中尉。”终于他遇见了A中尉,他正在寻觅的人:但是那位军官拒绝收钱。说他并没有替他付什么钱,他与该邮件也没有关系,邮务属B中尉的业务范围。这使我的病人陷入极度困惑,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誓言立足于错误的前提之上,所以他无法维持这个誓言。于是他想出一个十分奇怪的方法来解决他的困难,亦即他应该和A与B两人一同去邮局,A应该给那边的年轻小姐3.80克朗,年轻小姐再将钱给B,然后他自己应该依照誓言的措辞,将3.80克朗还给A。

     

        若读者在此停住而无法继续下去,我也不会惊讶,因为即便是关于这些日子的外在事件以及他对它们的反应,病人告诉我的详细说明也充满了自相矛盾。听起来令人感到一片无望的混乱。一直要等到他第三次说这个故事时,我才能够让他了解这故事的晦涩不明,也才得以揭露记忆的错误以及他所涉入的移置作用(displacements)。我应先跳过重现这些细节的麻烦,其中的要点我们以后很容易再碰见,我只想补充说明:在第二回的终了,病人的行为显得迷乱而困惑。他反复称呼我为“上尉”,可能因为这个小时一开始,我告诉他我不像N上尉般性好残酷,且我没有意图要没来由地折磨他。

     

        在这个小时里,我从他那里所获得的其他资讯,就是从一开始,每次当他害怕他所爱的人会发生什么不测,而其强度和目前这次不相上下时.他心中想到的处罚并不只限于当下生命,也包括永恒——也就是死后世界。直到十四五岁时他仍笃信宗教,从那以后他才渐渐转变成今天的自由思考者。为了调解他的信仰和强迫症之间的对立,他对自己说:“你对死后世界知道些什么呢?关于它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并没有冒什么险——所以做吧。”这位从其他方面来看头脑非常清楚的男人,好像对这种形式的论证毫无异议,就这样他利用了理由不确定来面对这些有利于宗教态度的问题,而他年长以后放弃了这种宗教态度。⑤【译者注:虽然他成年后不再虔信宗教.但是,害怕其所爱之人在死后世界被处罚的这种想法却持续存在。】

     

        在第三回,他完成了他努力要实现其强迫誓言的典型故事。那天晚上,军官们在演习结束前最后一次集合。别人对“后备军官”(the Gentlemen of the Reserve)敬酒⑥,由他来致答词。他虽说得很好,但仿佛置身梦中,因为在内心他反复被自己的誓词所折磨。他度过了一个不愉快的夜晚,内心的某些论点和相反的论点彼此争战。当然,主要的论点就是他的誓言所立足的前提——A中尉替他付钱,这已经证明是错误的。然而,他以事情尚未结束这种想法来安慰自己,因为在隔天早上前往P地⑦火车站的部分路段,A会与他同行,他仍有时间请A务必帮这个忙。⑧事实上他没这么做,他让A自行离开,但他命令传令兵通知A说他打算那天下午去拜访他。他自己在早上九点半就抵达车站,将行李寄放在车站,去处理一些他在这小镇必须做的事情,并打算等一下要拜访A。A驻扎的村落距P地所在城镇约一小时车程,搭火车到邮局所在地[Z地]则需三小时。因此他计算了一下,执行完这个复杂的计划后,他只能恰好赶上由P地前往维也纳的夜车。在他心中争战不休的念头,其一为他真的很怯懦,明显只想回避请求A稍作上述牺牲和在A面前显得愚蠢的不愉快,而这也是他忽视自己的誓言的原因:其二,他想实现誓言也一样是怯懦的行为,因为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强迫症放过他而求得平静。病人补充说,在他深思熟虑的过程中,他发现两个论点竟如此不分轩轾地平衡,于是他习惯让机会事件来决定他的行动,如同由上帝之手来决定一般。因此当车站的一个搬运工问他:“要搭十点钟的火车吗,先生?”他就答允了,而且他真的坐十点钟的火车离开。就这样他造成一个既定事实,也因此大为安心。接着他在餐车预订午餐的座位。当火车停在第一个站时,他突然想到他仍有时间下车,等待下一班下行列车以返回P地,搭车到A中尉驻扎的地方,从那里和A一同搭三小时火车到邮局等。只是考虑到他已经向餐车服务员预订了午餐的座位,于是阻止了他执行这项计划。然而他还没完全放弃这计划,只是把下车这件事延迟到下一站而已。就这样他在一站又一站间挣扎,直到有一站他似乎不大可能下车,因为他有亲戚住那里。然后他决定继续坐火车到维也纳,去那里找他的朋友并告诉他所有的事,然后待朋友决定后,再赶搭夜车回到P地。当我表达对此计划可行性的疑虑时,他向我保证在火车抵达和下一班火车发车之间,他会有半小时的空当去找朋友。【⑥译者注:鼠人服役时为军官,役毕后成为后备军人。本文之演习即为后备军人的军事训练,结束前正规军的军官会感谢后备军官的参与,即此处之“敬酒”。⑦弗洛伊德的原始记录显示此处为Przemysl。⑧参照075页的草图可能比较容易懂这一段。】

     

     

        当他抵达维也纳时,他原先指望会在某餐厅遇见他的朋友,然而却没找到,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钟他才找到朋友的房子。深夜中他告诉朋友事情的始末。朋友想到他竟然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受着强迫症所苦,惊讶地举起手来。那天晚上朋友安抚了他,让他睡得非常安稳。隔天早上他们一同去邮局,将3.80克朗发送至当初装着夹鼻眼镜的包裹所寄达的邮局[Z地]。

     

        就是这最后的陈述为我提供一个起点,让我可以开始解决他故事中涉及的各种扭曲。经过他的朋友让他恢复理智以后,他将前述那笔小额金钱直接发送至邮局,而不是给A中尉或B中尉。因此他必定知道这个包裹应缴的费用总额,理当付给邮局的局员而非他人,而且他必定在旅途开始之前就早已知道这些了。结果发现,事实上在上尉提出要求之前,以及在他自己发誓以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因为现在他回想起来,在遇见残酷上尉数小时之前,他曾向另一名上尉自我介绍,这名上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为何。当时这名军官听到他的名字后,告诉他说不久前他刚去过邮局,那里的年轻小姐问他是否认识L中尉(也就是病人)。他的包裹已经到了,送达后付费。这名军官回答他不认识L中尉,年轻小姐认为她可以信任这名不认识的中尉,她说她暂且先垫付这笔钱。就这样病人拿到他订制的夹鼻眼镜。残酷上尉搞错了,以致把包裹交给病人时,要求他还A中尉3.80克朗,而病人必定知道那是错误的。即便如此,病人仍以此错误为基础来发誓,一个对他必定是个折磨的誓言。如此一来,他压抑了关于另一位上尉的插曲.以及邮局里信赖他人的年轻小姐的存在,他对我说这个故事时一样也压抑这些部分。我必须承认当这些错误被更正后,他的行为显得比之前更加毫无意义且难以理解。

     

        当离开朋友回家后,他又重新陷入疑虑。他觉得朋友的论点与自己的并无不同,他没有被妄想所影响,他暂时的解脱可归因于任何事情,而不只是朋友的个人影响。他决定找一位医生咨询,并将这个决定以下列精巧的手法编入其谵妄之中。他想他可以找一位医生为他开立一份证明书,大意是为了恢复他的健康,去执行那些他原先计划与A中尉有关的一些行动实为必要:无疑地,A中尉会因为此证明书而被说服,进而收下他的3.80克朗。就在当时,我的一本书刚好偶然落在他手里,于是他挑上了我。然而他倒没有向我要证明书,他要求我做的非常合理,就只是治愈他的强迫症。几个月后,当他的阻抗达到顶点时,他再次体会到一股要去P地的诱惑,他终究还是想去那里找A中尉,然后重演一次还钱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