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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所谓“情感困惑”,还没自由到拼爱情的程度

  • 2019-12-11 01:30:14


  • 相比时政评论,观察私人生活领域的伦理与道德问题,我的写作并没有比应媒体约稿、跟热点轻松,反而是更难了。

    为什么观察分析私人生活领域的伦理道德困惑是更不容易的呢?因为,这是充斥着最多谬论却又需求最旺盛的一个领域。如果所有严肃思考着、坚持学理的知识人不关切这个领域,那么,最终就是不学无术、满嘴粗话、以毒舌为个性的各路网红成为网友的第一“闺蜜”。

    很多人的“情感困惑”都去问网红了
    (这个小标题由网友Yedda在我的读者群讨论中所贡献,特此鸣谢)


    那些有“情感困惑”的人,往往病急乱投医,把网络上各式没有任何学术背景的网红当作情感咨询师,结果就是,网红毒舌们不仅没有释疑解惑,还传递了段子手们极市侩的投机卖乖和低劣价值观。


    网络上充斥着这样的词汇和认知:直男癌、绿茶婊、男闺蜜是个什么鬼、男女除了约炮哪有什么友情、女人趁年轻钓个富二代官二代才实惠、结婚的女大学生被描述成“人生赢家”(并不反对大学期间结婚,这该因人而异,但 结个婚怎么就人生赢家了?那些大学期间专注学业的大学生咋办?人生输家? )……


    病急乱投医的“情感困惑”,与学术争鸣有什么关系呢?多数“痴男怨女”无法以学术的理性来面对情感问题以及他们在婚恋当中的身份定位,最终很容易在歇斯底里的情绪紊乱中滑向极为不堪的、不体面的行动选择。

    在情感关系中,欠缺学术思维,本质上不是缺乏学术视野或学术能力(这对非学术从业人群显然要求过高),而是某种致命的思维缺陷和教养不当,其背后的肌理是我们的社会文化和家庭养育环境,以及,社会制度的缺失与保障乏力。

    为什么要以学术的视角来分析这些“情感困惑”,不然不足以究其所以然呢?

    这是因为,发生在当下中国的婚恋观念变革,植根于中国社会的文化环境和制度环境。在急遽的社会结构变迁中,人们的观念进化速度极为不同,这就导致持有不同价值观的个体在其中发生了剧烈的碰撞和误解,各方因价值观的分崩离析而无法沟通:人们在关系中索求不同,有的人想要价值契合、精神性的温情与愉悦,有的人只要搭伙过日子、社会关系监视下的安全与保障……

    多数人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需求,只要关系存在,就以“爱情”的名义示人,一旦有一方试图终结关系,物质的、市侩的、依附的、人际要挟的,所有“爱情”以外的要素统统暴露出来,成为真正的主体。

    也就是说, 多数所谓“情感困惑”,还没自由到拼爱情的程度。 主导冲突的,不过是女性主动或被动地把自己商品化待价而沽的经济纠纷,以及把情感关系视为社会义务的道德裹挟。

    学术视角:儒家伦理与市场经济,谁可能增进个体幸福


    其实,私人生活、情爱现象一直是社会学、心理学、性科学、人类学乃至经济学等等学科研究的对象。只不过,学术研究有其滞后性,加上专业门槛,对大众生活产生的影响,极为有限。


    近日,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唐文明与耶鲁大学金融学院教授陈志武的一场关于家庭与市场的论辩,倒是学术视角切入私人生活解析的极佳案例。

    不同于网红们歇斯底里的咆哮体一味迎合缺乏思考力的大众,学者之间的论战,即便观点不同,也是基于各自的论证,都在试图自圆其说。而网红们的咆哮体毒舌体没有能力提供论证,仅仅丢出“大快人心”的结论,诸如你痛恨情爱关系里的不确定性,你渴求安全感,她就给你痛骂“负心郎”和“绿茶婊”,而不是从社会变迁的进路来说明为何今天的人对情爱关系的要求高了,关系不再那么“超稳定结构”了。

    唐文明针对陈志武的观点“市场会战胜儒家”提出了反对意见。在唐看来,他们的分歧主要是儒家家庭伦理是否优先于市场化的个人,唐说: “对于保障和救济的承担者,儒家认为合理的次序应当是:家庭、国家和社会……在家庭无法承担的情况下,国家应当承担。经典中说要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其中的鳏、寡、孤、独都指向家庭生活不幸的人,也暗示国家的责任应该在家庭之后……至于说市场和国家提供的保障和救济能够减轻家庭的负担,这恰恰是家庭所期望的,但不必也不应走到破坏家庭、破坏人伦的地步。事实上市场和国家所能提供的保障和救济也能够与儒家人伦理念主导下的家庭共存,只要其保障和救济是从家庭的整体利益出发而不是从单个人的利益出发加以考量。”

    陈志武则认为,“ 新儒学者出于良好的愿望,希望恢复儒家的王道以及三纲五常的秩序。我就跟他们说,这些愿望是不可能再次实现的。因为原来中国两千多年的技术和生存方式并没有受到那么大的挑战,技术革命在十九世纪后半期之前并没有在中国发生,所以两千多年的儒家文化在中国社会总体上可以延续下来,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占主导作用。但是今天交通运输技术发达,手机以及互联网普及,我们的就业遍及五湖四海。这样一来,即使儒家学者和政府都去推动儒家主张,但这些愿望跟新的现实是完全不兼容的。所以我觉得,这一次文化大讨论,不太会重复宋明清时发生的儒家胜利的类似事件。我觉得这次儒家不会胜利,市场派会胜利的 。”

    分析两方的观点,我们可以分解为这样几个问题:
    1、保障和救济,国家的责任在家庭之前还是之后?
    2、家庭整体利益优先还是个人利益优先?
    3、市场瓦解家庭主义是解放个人,还是破坏家庭、破坏人伦?

    试着一一来回应:

    1、如果国家责任在家庭之后,意味着什么? 即政府会倾向于最大限度利用所谓“家庭伦理”来减轻自己作为代理人的责任,一方面加重公民的税负,一方面把福利削减到最低限度,一如中国目前的“制度性啃老”现象 (详见我的 国家制度比家庭更能做到无差等对待公民个体,更有条件以纳税人的共同财富来平抑贫富悬殊,打破财富的世袭和家族传递定势,推动公平正义的实现。

    2、所谓以“家庭整体利益”为先,“整体利益”如何判断?如果维护所谓家庭整体利益时,发生家庭内部的剥削,以经济利益的限制和捆绑,造成家庭中个体的尊严及自由受到侵害,这时,社会与国家该如何处置此类矛盾?

    更为根本地说,不存在整体利益,所谓整体利益,也不过是个体利益之和,仍然必须以个体为计算单位。于是,那些主张“家庭至上”的人,就必须回应一个问题: 你如何权衡哪些个体利益是可以为“家庭”这个整体利益而牺牲的呢?家暴和家庭内部剥削,是不是要以家庭至上和家庭主义予以袒护和遮蔽呢?


    为什么是以一个家庭为整体利益的单位呢?是核心家庭还是三代同堂?以两个家庭、三个家庭可不可以?所谓家族呢?又如何平衡?


    简言之,所谓“家庭的整体利益”,是一个有致命缺陷的、无法成立的概念。

    3、 “破坏家庭、破坏人伦”是个什么框?什么都往里装?

    如果涉嫌对未成年人和老弱病残的遗弃或虐待,如果涉嫌家暴,自有法律处置,而 “破坏家庭、破坏人伦”是个什么东西呢? 是指福利太好,导致家庭成员之间不谈钱只谈感情吗? 还是指有制度兜底,让个体得以独立,拥有更多自由,于是家庭更容易瓦解,出现了更多的再组合家庭?


    如德国社会学家贝克所言,个体化使得欧洲社会进入了“后家庭时代”——所谓“后家庭时代”,就是区别于传统家庭模式的现代新型家庭关系。除了传统的以血缘、婚姻关系为纽带的核心家庭,它还包括非婚生亲子关系、再组合家庭、寄养家庭甚至同性家庭等多种模式。这是由于在福利较有保障的当代社会,人的流动空间增大了,自主选择多样了,创造新的生活范式就成为追求个体自由与尊严的重要路径,过去因经济捆绑、人身依附而屈从于传统婚恋道德的人,开始在观念上摆脱“性的伪道德”的压制。


    究竟所谓“破坏家庭、破坏人伦”指什么呢? 唐文明语焉不详。 如果国家福利及市场金融产品最终增进的是个体的生存保障,那么,正如陈志武所分析的,在社会保障体系更为完善的美国社会,恰恰并非不重视家庭,他们在家庭花费的时间比中国人还多,只不过,人家花的是情感时间,而非经济投机时间。

    真正的爱情之惑,非他人所能解


    只有在两个独立且自由人之间,探索彼此算不算得上灵魂伴侣,追寻深刻的生命关系时,创造性地探索关系的推进时,遇到的情感纠缠和悸动,才称得上情感困惑。


    而此类“惑”,多半也非旁人所能解。它因其独特性,而只能放在个体经验当中去经历和咀嚼,一切情爱的哲学学说、情爱的心理解释,只能以当事人的第一体验为一手材料,才可能谋求一个相对恰当的解释框架。


    也即是说,对于拥有一定智识的人来说,什么闺蜜什么亲友团什么网红甚至心理专家,都不如亲密关系中的“我们”更了解我们,更能对关系的推进或终结拥有决定权和解释权。

    但在情感之外的所谓“困惑”,则是社会结构中的一环,几乎没有什么特异性,无非就是——女性未能摆脱将自己商品化待价而沽的沉疴,而男性对此准备不足,一旦纠纷发生,就惊呼: 说好的独立平等呢?说好的爱情自由呢?

    从社会学层面来说,发生此类观念错位和冲突误解,呈现的是社会的结构性矛盾,即我们的社会所提供的性别文化和情感教育,存在诸多硬伤和扭曲,它与经济发展水平甚至独生子女政策均不相匹配,而是长期停留在农耕文明的那一套男尊女卑的陈规陋习当中。

    也就是说, 观念的城市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且很可能滞后于经济和地理空间的城市化。

    在这极速断裂的观念世界中的男男女女们,因进化不同步而分化成为不同的意义系统,并各自持守其价值观,形成众多不交集的不同“价值共同体”。诸如: 周国平一定不能找做哲学的女人,省得伤了周国平又伤了女人; 撒贝宁一定不能找章子怡,免得精神上“门不当户不对”,彼此都不开心 ;向世界输出“中国价值观”的女主持人大闹直播现场,一定要找个对如此大闹天宫很有免疫力甚至欣赏的丈夫;自诩独立的田小姐一定要找个自诩白手起家的王先生……而王菲这样体面又不失浪漫的人,自然是要找那些能够和她一起为前前任的孩子开生日party的前任和现任们。

    至于这个观念“细胞”的分裂趋势,究竟是儒家伦理回归还是市场派胜利,是家庭中心主义还是个体尊严优先,恐怕终将取决于个体的理性觉醒程度,而这,归根结底有赖于制度文明的建设和独立人格的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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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期读者留言精选:

    Krej

    我认为外部世界如何对待自己要看自己如何对待外部世界,而自己如何对待外部世界很大程度源于内心对于外部世界的投射,这种投射又是与父母关系的产物,晓芸这篇文章讲的应该就是如何让这种产物更美好、真实。另外我觉得自己活得舒适跟获取更多利益不是矛盾的,而恰恰是相辅相成的。君不见很多老好人自己、家人憋屈死了还啥都没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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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我问彭晓

    思考可以分享,人生无法指导,欢迎到分答问我:儿童教育与终身学习、情爱关系里的心理与道德、媒体现象、社会热点冷思考……哲学沉思 及何谓“好生活”相关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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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思享】致力于建构公民理性的思想型个人自媒体。

    彭晓芸简介:曾供职南方报业、时代周报、凤凰网、央视经济频道等媒体,现为中山大学哲学系在读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