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的华语电影圈儿,杜琪峰的作品可以说带有非常强烈的个人色彩,黑色却不乏正义,暴力又不失优雅,积极却难逃宿命,在摒弃了传统的港式枪战片,常见的枪炮和爆炸之后,通过对画面构图,场面调度,镜头运用以及对电影声音,独具匠心的处理,诠释了他独具风格的“杜氏黑色哲学”!
如果说进入2000年后,要在香港影坛找出一位风格独特,产量稳定的电影大师,那么非杜琪峰莫属了,杜琪峰电影中有一种持续而内敛的力量,在黑蓝色的色调下人物之间的张力处理的游离不定,你永远也猜不到情节的下一步讲会走向何处,熟悉杜琪峰的人都知道他出身于电视台,十七岁就进入无线。一开始年轻的杜琪峰只想找个生计,混口饭吃。但是很快,不甘人后的他就混出了名堂,二十几岁就当上了导演,并且取得了大导演王天林的器重,在83版《射雕英雄传》电视剧中担任执行导演,其实早在1980年出道未久的杜琪峰就凭借过人的才华和好人缘有机会拍摄了电影处女作《碧水寒山夺命金》!
随后他毅然放弃了继续拍电影的机会,继续转战小荧幕,苦练基本功,也正是这一次的回归,杜琪峰才有机会执导了《射雕英雄传》,并陆陆续续拍摄了多部电视剧和电视电影。期间杜琪峰或是应好友之邀,或是应邵氏之请,拍摄了不少卖座的贺岁喜剧片,如《开心鬼撞鬼》《八星报喜》《吉星拱照》等。
直到1989年电影《阿郎的故事》才令杜琪峰在影坛受到了关注,这部电影不但狂揽三千一百万港币的票房,还为他赢得了第九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奖的提名,从此之后,杜琪峰片约不断。
可能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今以黑色冷峻风格著称的杜琪峰,当年还执导过两部周星驰的喜剧片《审死官》和《济公》。然而,也许正是因为这一时期的密集拍片,杜琪峰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迷惘,在艺术上有追求的他,深感不能再如此低头赶路,必须停下来思考自己的导演方向,于是在他风头最劲的1994年,杜琪峰毅然决定休息一整年。
在1995年推出了新作《无味神探》,这部电影可以说是他风格转变的发轫之作。在这部电影中,镜头不但对准了警匪之间的对抗,更展现了警察的家庭生活和情感世界,将精明果敢的刑警还原成骨肉丰满的平凡人。虽然影片尚未完全突破以往的港产警匪类型片俗套,但多少让观众眼前一亮。借此机会,1998年杜琪峰联合韦家辉和游乃海共同成立了银河映像电影公司,开启了他艺术生涯的新篇章。
也许命运喜欢和这位大师开玩笑,银河映像成立之后,正好赶上了香港电影的衰退期,,98年的经济危机,让香港电影一蹶不振,很多大导演不再拍片,更多的导演选择北上拍摄合拍片,以赢取更大的消费市场,但恰恰在这个时候,杜琪峰选择了坚守香港本土。自此,银河映像,不同凡响。
1999年,《枪火》一改千篇一律的港产枪战片范式,阴郁深沉的影像布局,和简约到近乎吝啬的对白里,硬朗嚣张的杀气呼之欲出,以静制动的缓慢节奏后面,是突如其来的暴烈场面,这正应了那句兵法: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无独有偶,杜琪峰最崇拜的电影大师黑泽明曾在其晚期杰作《乱》中,直接将这段兵法视觉化了,值得一提的是,拍摄《枪火》的时候,银河映像的资金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在已经几个月没发工资的情况下,全靠一个“信”字支撑下来,用了两百多万的成本,19天的拍摄周期,八万尺的胶片,拍摄出了这部被影迷们奉为经典的枪火。据说因为胶片有限,杜琪峰在后期剪辑的时候除了NG镜头之外,所有能用的镜头全都用上了,才剪出了这部80多分钟的电影。
和杜琪峰合作过的人都知道,银河映像的电影很少有完整的剧本,几乎所有影片在开拍前,都只有一个简单的分场大纲,到了现场,杜琪峰会根据场景和状态,临时决定演员的表演内容。就连《枪火》中被影迷奉为经典的商场枪战大戏,也是杜琪峰临时想到的创意,在这场戏拍摄之前,杜琪峰到现场看景,商场的压抑给了他灵感,他决定让这场枪战不那么“热闹”,极致的阴郁和肃杀,就这样成了主基调,《枪火》的成功让杜琪峰或者说银河映像的风格大体确立。
喜欢他的影迷认为,他的枪战片和吴宇森的风格截然相反,理由是吴宇森的枪战戏更注重表达浪漫效果,而杜琪峰的枪战戏更加凸显暴力的冷峻,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杜琪峰其实也一直在绞尽脑汁的处理浪漫与暴力之间的平衡,在影片《PTU》和《放逐》中,我们都能发现,杜琪峰喜欢把枪战安排在低照度环境下,每次开枪都会有浓烟冒出,手枪仿佛变成了大炮,而中枪者身上还会有血雾喷出,在灯光的硬衬下,中枪效果极具表现性。
如果对杜琪峰最近上映的新片《三人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到影院里去仔细看看,高潮段落的枪战戏,手枪中冒出的白烟和人身上喷出的血雾,也许就是十年前用剩下来的道具,这种夸张化的处理看似暴力,其实反而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暴力效果,让暴力上升到了一种可以被欣赏的美学高度,影迷们为这种表现方式送上了一个称呼叫“暴力美学”。
新上映的《三人行》也是这一类型影片的代表,杜琪峰一直谦逊的表示自己才疏学浅,只懂得拍电影,在电影导演中也属于只懂技术的那一类,但是他对华语电影风格的拓展,非常人之所及。也许是早已拍的随心所欲,杜琪峰也会偶尔剑走偏锋,卖弄一番形式,这次在新片《三人行》中,他在高潮段落中安排了一场调度复杂,技术含量高的长镜头,也许是因为影片大量在室内取景,所以为了突破这种压抑单调的环境,就安排了一场足以掀翻房顶的枪战大戏。
杜琪峰的电影风格是独特的,但又是百变的,他既是创新的古典派,也具有大开大阖的鬼马精神,他既是硬桥硬马的实干家,也是心怀猛虎的理想主义者。归根到底,杜琪峰就像他镜头下那些接近于武侠世界的黑帮人物。有抱负,有野心,也有情有义。